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☆、Side Story 1

關燈
“我媽媽說他不是女生!”

“哈哈,媽媽說喜歡穿裙子的男生是變態!”

“媽媽說他腦子有問題,連自己是男生女生都分不出來。”

“我還跟他講這麽多秘密,好惡心。”

“脫掉他的褲子!”

“他不給脫唉,電視上說灌水很有用,誰快去拿水。”

“要不要在裏面加東西比較有效。”

“這個這個,這邊有被打破的瓶子。”

“讓他張嘴!”

不要掐她,為什麽要這樣對她,她明明就是女生!

好痛,誰來救她,莉莉為什麽只站在旁邊看,珍妮為什麽一直要扯她的褲子。

不要!

西原用力睜開眼,突然從夢中的光亮場景轉換到房間內的黑暗,一時有些不知身在何處。任人宰割的恐懼和無力感,不管怎麽求饒哀嚎,四肢還殘留著夢中被人箝制的餘感,尖銳的利器劃過喉嚨那種痛揮散不去。想去觸碰在床邊桌上的水杯,顫抖著的指尖卻將杯子碰落,掉在厚重的地毯上。

坐起來,怔怔看著地上那灘水漬,漆黑的房間內透入窗外的微光,讓水漬散發著暈黃。

微光?為什麽外面還亮著。

皺眉批上外袍,西原聽見樓下傳來規律的撞擊聲,從小時候景吾看完某場比賽後就聽習慣的,網球打在墻壁上的聲音。

走出房間,隨意叫個女仆去收拾房間,她問了在她踏出房門就默默出現在她身後的管家:“米凱爾,少爺打多久了?”

“兩個小時了。”

那就是從一點開始打的,她記得景吾比她早回房間。

西原走到網球場,拿了毛巾往背對著她的身影頭上扔去,白色的高級羊毛淮確落在金色汗濕的發上。

收拍任球滾地,跡部扯下頭上的毛巾擦汗,接過西原遞來的水。

“吵醒你了嗯?”

“做夢。”

她知道他會知道她在講什麽。

跡部挑眉:“又夢到那不華麗的噩夢了。”

“你再打下去,是要跟手冢君一起去九州約會嗎。”

無視跡部的評語,西原淡瞥跡部的手腕,拿掉他手中的球拍,馬上有個女仆小跑過來接走。

“本大爺才不會做那種有損美貌的事。”

“是,大爺你最華麗,要不要姊姊抱下撫慰你受傷的心靈?”

語音剛落,西原不顧跡部滿身汗,將他往懷裏拉,緊緊抱著。

跡部沒有反抗,反環抱住比自己高一點的西原,他知道蕓子只是想找個理由抱著他,就像小時候一樣,只要做了噩夢或心情不好,兩個小孩就會緊緊抱著對方,讓對方知道不用怕,還有他/她陪著。

“本大爺帶領的冰帝,輸了。”

“他們又壓住我。”

“打贏了手冢,本大爺一點都不感到開心。”

“我一直叫救命,但是都沒有人。”

“手冢可以拼廢自己的手,本大爺做不到也不能做。”

“旁邊明明站了很多人,沒人拉開他們。”

“青學那幫人都覺得本大爺是壞人,冰帝也有,選擇最可能贏的方法有什麽錯。”

“曾經以為最好的朋友,也跟著他們一起大笑。”

“本大爺是冰帝網球部部長,要為兩百多人負責,只能接受那種,施舍般的全國大賽資格。”

抱著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,不是在對話,只是宣洩自己內心的無力。他們講著自己的,聽著對方的,沒有在言語上做出回應,但背後相互輕拍,想把對方的孤寂撫平。

跡部夫婦事業繁忙,空蕩的大宅中除了管家仆人,兩個孩子相依為命,分享生命中一切喜怒哀樂,尤其是小時候在異國他鄉成長,只有回到家才能放松講回母語,沒有父母陪伴的生活,寂寥只能彼此舔拭。跡部的驕傲張揚,西原的溫和開朗,個性不同卻只有對方,進而發展出獨特的相處方式。

等到終於平靜下來,放松懷抱,額頭互抵著低下頭,閉上眼將呼吸調整成相同的頻率。

“景吾,我在這。”

“蕓子,本大爺陪著你。”

如同儀式一般,這是每次互相安慰結束的暗號。等睜開眼,他們又會是那個囂張華麗的的跡部景吾和溫和清淺的西原蕓子。

“你高中可以再打三年。”

她會去跟跡部夫人談,如果有需要,就讓她先幫景吾代管他要接手的事業,反正她繼承的幾間公司要等她十八歲才能完全掌握,不急。

“啊嗯,本大爺知道了。”

他不會說謝謝,他們之間不需要這種無聊的客套,因為換個立場他也會做一樣的事情。

跟人在國外的跡部夫人視訊到很晚,西原有些精神不支,覺得自己很可能睡過站,決帝在保健室睡一陣子再回去。

打開保健室的門,西原被真田高腫的臉頰嚇了一跳。

昨天是關東大賽的決賽,她有跟景吾去看,看到了那場讓立海大敗北的一戰。

網球部的鐵血政策她也有所耳聞,輸了比賽就要被制裁還什麽的,這是,被打了嗎?要多少次的巴掌和多大的力道,才能把人的臉打成這樣。

景吾在家裏的失落,真田輸球的懲罰,網球到底有怎樣的魅力?

等她反應過來,自己的手指已經沾了藥,在真田線條堅毅的臉上塗著,視線瞥見了他放在膝上的,紅腫的左手手背。

這是昨天柳輸球後,真田要揮巴掌卻打在切原球拍上弄傷的吧。

不過就是個小球在場上飛來飛去的運動,為什麽一個兩個的,景吾也好,真田也好,都這麽執著。

不自覺地將疑問問出口,西原看見真田詫異後握緊的拳,心底有些不快。

既然覺得網球重要,為什麽要傷害自己?聽米凱爾報告,景吾還是會去打墻壁打到三更半夜才肯休息,就不怕因為這樣,有一天會沒辦法再拿起球拍,跟手冢一樣嗎?

看到眼前的真田,就想到景吾,忍不住想關心。

經過能看見網球場的走廊,開始會停下腳步,看著球場上揮灑汗水的那群人。

每個人的眼都很專註,認真努力地奔跑、揮拍,像是全世界裏,沒有其他的事物會比那顆小小的黃綠色的球要來得重要,那種全神貫註散發出的耀眼光芒,讓人駐足。

柳和西原除了學生會的交集,私底下的互動並不多,當他和真田攔下她希望她到網球部當經理,她很驚訝。雖然不想拒絕,但網球部之前沒有經理一職的原因她能推測的出來,因此提出想見幸村精市,傳說中的神之子,她相信自己不用親口說,他就能看出問題所在,並決定要不要維持原先的提議。

不過當真田一臉尷尬地跟她說,她不想要的話可以說不,心瞬間柔軟。

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這句話,跡部夫婦雖然很疼她,但終究聚少離多,她不希望表現出異樣讓他們操心,景吾也很好,陪著她護著她,時常別扭地勸她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,但她不能靠他一輩子。

你可以按照你的意願去想做的事和拒絕不想做的事。

一句話,家人說和外人說,是不一樣的。

家人說出,西原聽得進去,但聽不進心裏,她會在家人面前活得像自己,卻沒辦法在外人面前拋下建構了五年的面具。

於是,就升起想跟眼前這個,明明很希望她答應,卻認真跟她說她可以照著自己的意願去做,的男生說出她的理由,也是隱瞞了周遭同學兩年,不知道有多想大聲喊出的事實。

她是女生。

離開醫院,真田送她回家,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,像個女孩子被男同學送回家。或許是一直隱瞞的事情被發現卸下重擔心情松快,也或許只是夕陽太美氣氛太佳,她對真田說了很多,像個小女生一樣嘰嘰喳喳的,幸好真田沒有露出不耐煩。

臨別前,真田讓她進了家門跟他打個招呼,西原瞪大了眼,內心暖暖的,她突然不希望兩人還需要用敬稱拉開距離。

在窗戶旁邊目送真田離去,她滑落坐在地上。

送到了家樓下還不夠,要親眼看到她已經確實進了家門才放心啊。

這是第一次,在一個男生面前,她覺得她可以做個女生。

或許心弦就是在那一個瞬間,被撥動。

身為亞洲人,在一群西方面孔裏是突出的,小孩子更容易顯現出天真的惡意,年幼的世界還沒這麽覆雜,格格不入容易被排擠,用各種言行想辦法讓不喜歡的東西消失的本能。跡部景吾張揚而驕傲,在惡意的環伺下發展出的是對敵人弱點的洞察力,他不喜歡被動的承受,洞視對方弱點加以攻擊是他的生存之道。跟景吾一起長大個性卻比較低調的她,在這種情況下,尤其是某件事情發生後,學會的卻是對人情感的識別,感知對方的情緒,在對方露出一點不滿時調整自己的做法,減少讓自己受傷的機會。

西原知道真田喜歡她,這不難發現,尤其是在某次回家後,不經意看到了真田看她的眼神。

喜歡嗎。

真田正在為了全國大賽努力,那就由她開始靠近吧。

於是每個禮拜都會找幾天回東京,跟景吾學網球,沒有告訴他為什麽突然想學,總不能說為了男人吧,會被嘲笑然後壓著審問的,可能跡部夫婦接到消息都會放下手邊的工作立刻回日本。

果然,接球完全不行,每次看到那顆黃色的小球朝自己飛來,就有種想拔槍射擊的沖動。

發球倒是進步得一日千裏,沒有景吾那種華麗的招式,單純快速、直線的發球。

“發球還算華麗,接球……出去別說你的網球是本大爺教的。”

跡部滿臉鄙視,手指按著眉心看對面剛拋下球拍滾地做出拔槍姿勢的西原。

西原拍拍身上的灰塵,“那我專練發球就好。”

“只會發球算什麽學網球!”

某大爺暴躁了,一向自傲的洞察力沒有察覺西原的發球,有那麽點,某位皇帝的風的影子。

全國大賽抽簽會前一天,才爆出冰帝拿到外卡資格,西原很早就知道這件事,但她不想插手,反正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。

跡部敗在青學那個曾經打敗過真田的一年級的手上,冰帝在全國大賽止步於八強。立海大附屬勢如破竹又不出意料,在冠亞軍對上了青學。

這是命運嗎?

西原看著雙雙倒在場上的真田和手冢,那顆小球在真田的吼聲中,越過網子落地時,她的眼淚差點跟著落下。

景吾跟真田都輸給越前龍馬,景吾跟真田都慘勝手冢的同時廢掉的手冢的手臂,還被全場的觀眾當成反派,就只因為他們選擇了延長賽。她所在意的兩個男人,在這一年的比賽,境遇如此相似。

一個一個的,都不珍惜自己。

拿用冰塊鎮過的毛巾敷在真田的膝蓋上,西原時常掛在臉上的微笑還在,笑意不達眼底。

喜歡網球,卻讓自己面臨可能無法再繼續打網球的境地,她不懂這種喜歡有什麽意義。

這是男生跟女生的差別嗎,對勝利的執著?

跟景吾比起來看,真田還是個熱血的只活在當下的十五歲少年,至少景吾在球場上不會讓自己傷成這樣,那她該開始想想未來了。

截斷真田想告白的話,把自己設想過的處境一股腦說完讓他回去考慮,被景吾嘲笑膽小也好,思慮過重也好,她真的不想,再因為這張臉,被傷害了。

幸好真田,不,該叫弦一郎了,沒有因此退縮。

她喜歡弦一郎,因為弦一郎總能讓她感受到她是個女生。

不論是被送回家,手上不讓提重物,在人多的地方會被保護,一切不刻意的舉動。

看著學校裏唯一知道自己性別的好友露出害怕戒備的眼神,西原突然覺得很累。

長成這樣也不是她願意的,為什麽要一直被當成男生看,明明就知道她是女生,不能忽略掉她的長相看到真正的她嗎?

於是不想再帶上溫和的面具,現出了真正的,冷漠的她。

在弦一郎懷裏卸下所有支撐,汲取他不輕易顯露於外的溫柔,難得失控說了從九歲以後想講的話。

她討厭自己的長相。

弦一郎呆住了,西原的心冷下來,卻被捧起臉,不斷被親著,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說討厭的臉上。

然後他說,他不希望西原討厭自己,因為她是他心愛的女生,他喜歡她的全部。

心裏的死結,似乎又被打開了一個。

不知道景吾跟弦一郎說了什麽,他開始在外面表現跟她得很親密。一開始覺得不太自在,總覺得有視線放在他們身上,雖然常被女生盯著看,不過這跟那不一樣。西原強迫自己習慣,因為這是弦一郎開解和證明愛她的方式,雖然方法很……不真田,她也要努力走出自己的死胡同。

千久有來跟她道歉,兩人談了很久,一日一日慢慢修補破損的友情,某日不經意地察覺,她們的相處方式比國中更自然親近,只是弦一郎似乎還是看不慣真理奈,沒給過好臉色。

死結有時候只是看起來是死結,觀察線的走向,小心拉扯,死結也能被解開。

真田蕓子坐在床沿,出神撫摸著床上攤開的,純白的結婚禮服。

在新娘淮備室時,跡部夫人問過她要不要換上,她拒絕了,穿著白色西裝走紅毯。

九歲以後就沒穿過女裝,卻總是用羨慕的眼光看路過的女生,身上那些亮麗的短裙、高跟鞋、和服,還有各式各樣種類繁多的女性裝飾。

她承認一直被困在幼年的噩夢中很不華麗,但光是用想像的,那些辱罵和暴力的回憶就會湧上,讓她感到窒息恐慌。

真田進了房間,看見妻子坐著撫摸禮服的背影,走上前將她納入懷中。

“想穿嗎?”

“弦一郎,我怕。”

語氣聽得出顫抖,真田溫柔握住她放在禮服上的手。

“我幫你,交給我好嗎?”

沈默了五分鐘,真田也保持著抱著她的姿勢沒動,才聽見一聲小小聲的“好”。

真田讓妻子閉上眼,從背後虛抱著她,脫下她的西裝外套,慢慢解開她身上的襯衫扣子,褪下純白的西裝褲,然後拿起床上的婚紗,引導著她跨入疊成圈的衣堆,蹲下拉起裙子,小心翼翼地拉上背後的拉煉。

擁著蕓子來到全身鏡前,真田環住她的腰。

“看,你很漂亮。”

蕓子睫毛輕顫,睜開眼。

她穿著一襲低胸貼身禮服,白色雪緞包裹顯現她的上半身,布料到了腰間往外散開,緞上綴著輕紗和圓潤的珍珠,長長的裙尾拖地圍繞在身後男人的腳邊。真田一身黑色西裝抱著她,站得筆直,眼神捕捉對上鏡中的她的眼。

眼淚落下,滴在真田的手上,他溫柔拭去懷中女人臉上的淚痕,又重覆了一次。

“你很漂亮。”

漂不漂亮見仁見智,在真田心中,她就是漂亮的。

但蕓子知道,不管怎樣,自己絕對是幸運的。

或許能被解開的死結,只是因為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,而那個人的手,剛好願意去摸索死結的線的走向,又願意耗心神費力氣,去解開它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文藝的內心戲好難寫_(:3”∠)_

我還是比較喜歡吐槽風

今日大放送直接上三章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